影視劇主人公的形象,自然是大部分觀眾首先想到的問題。從這個角度看電視劇《鄧小平》,這個政治巨人的原型自然和丘吉爾、庫圖佐夫等人一樣,不能用“高大帥氣”來形容,至于性格表征,也并非張揚揮灑(實際上屬于內向型)。用行家的話說:也非典型的用性格張力來渲染形象(就如大量影視作品出現的拿破侖)給觀眾巨大沖擊的理想人選,可以想見,從盧奇到馬少驊,勢必要遵循一個相對自由度較少的表演原則。按照電視劇《鄧小平》主創人員的話說:“表”的成分大于“演”,這令人想起聞一多先生的著名的美學原則。
鄧小平去世近十七年了,他的音容笑貌淡出政治舞臺很久了。隨著電視劇的呼之欲出,關于他的形象特征,言談舉止,原型與表演的影視跨越,以及給我們的營養,又將成為一個熱點話題。
鄧小平的形象普通又非凡
下巴寬大豐厚,單眼皮,眉毛有點淡,顴骨突出,冬天喜歡把手插在兜兒里,走路腳尖朝前,步伐是正直的,從容不迫,穩重中帶著犀利,平淡中帶著韌性甚至有點辛辣,咄咄逼人……
這些,都是相關人士綜合了國內外傳記、報導和觀摩鄧小平國務活動影視資料得出的一般性描摹。
而演員盧奇則更加仔細道出形體語言特點:“他走路時有點兒內八字,手心基本上是往后的,他不像我們手心貼著褲邊;說話時愛用手比劃……每次都是伸出兩三個指頭而不是整只手;抽煙時他的手總是抓在煙嘴處……”
手勢語言,是從鄧小平時代過來的中國人熟悉的形象。
談吐特點,聲音富有滄桑感;吐字有顫音(影視資料大量采用的“我是中國人民的兒子”名句被很多人模仿);有霸氣、干練,從不拖泥帶水。毛澤東同志曾經說:“鄧小平同志去這個大學講了一次話,他說,你要殺幾千幾萬人,我們就要專政。”簡潔有力,片言警策,內斂不失威嚴,黨中央總書記的干練形象呼之欲出。
一位國外傳記作者這樣寫道:“鄧只有五英尺多高——還不如說是他的臉起的作用。鄧從三四十年代直到八十年代照的像片顯示出一個可愛而又坦率的表情。”
日本人士在對香港記者談及對鄧小平的印象時說:“在電視上看到他的言談舉止,覺得他坦白、誠懇、幽默。”而經歷了改革開放時代的一位政工干部則總結道:“鄧小平的個人形象,在激蕩20世紀叱咤風云人物輩出的時代,是一個特例:普通,不夸飾,不走華麗路線,但正因為這樣,契合了這個時代公眾的心理需求——一個務實時代的中國,普通又非凡,樸素又凌厲,時代需要這樣一位風格穩健的領導人形象。”
而電視劇忠實地把握了這一點。我們的懸念是:如何在精準的政治史敘述中,“鄧小平”這個人物被賦予更多的個性色澤。
“偉大領袖”時代后的非超圣形象
在電視劇片場中,我們看到的鄧小平,是挽起褲管拄著拐杖行走的形象,看到的是人物在歷史場景中并不多搶風頭的表演,緩慢,從容,按照影視界的話,不是“牽引歷史”,而是“在歷史中承受”,“在大時代風云中低回然而穩穩掌舵”。這樣的表演火候,其實很難把握的。
尼克松曾經縱論“二十世紀的偉大領袖”,從丘吉爾毛澤東到納賽爾蘇加諾,他們的共同特點是公眾感染力極強,有超人的風度。尼克松還專門寫到了中國兩位巨人毛澤東和周恩來的微妙分野——然而,即使這樣,另一位巨人鄧小平,其鏡頭感與周恩來相比,仍然是遲緩的,拙樸的。因此,兩位偉人的影視表現空間,也給觀眾預留了合理的推測空間——國務活動藝術大師和改革開放歷史進程的掌舵人,舞臺風格自然是不一樣的。
從大英雄時代的傳奇敘事到鄧小平時代的“正劇”故事轉型,可能也是領袖題材劇順應歷史現實的轉型需要。
盡管鄧小平本人也是“大英雄時代”的一員,帶領過千軍萬馬打過仗,在莫斯科與赫魯曉夫凌然相對,但一個人的特定風格也許喻示了歷史的走向。
與毛澤東的恢弘霸氣相比,鄧小平略顯沉默,低回。
與周恩來的外交風度相比,鄧小平凌銳,直接(與卡特和撒切爾的對話凸顯了這一點)。
因此,我們在電視劇畫面中更多的體會到是鄧小平的掌控,一位路徑設計者和組織大師的的復活,和啟迪。
也許,對現代觀眾心理來說,領導智慧和三起三落的勵志色彩才是他們所歡迎的。
讓我們回溯年輕觀眾鮮知的經典敘述——
1973年4月12日,鄧小平出席周恩來舉行的歡迎西哈努克親王的招待會,在國務活動中公開露面。
匈牙利作家巴拉《鄧小平》一書中,做了頗有戲劇畫面的描述——(記者們紛紛朝門口走去發布震驚世界的新聞)……他孤獨一人站在大廳里,個子明顯矮小,但體形寬闊,顯得剛毅有力,身著中式干部服,但襪子是白色的,在那次令人難忘的招待會上,等待著宴會開始的中國人正在三五成群地寒暄交談,而他卻只身孤影,緘默無聲,然而他那大而近似歐洲人的眼睛正掃視著在場的所有人,似乎這孤獨絲毫沒有使他感到不安,相反他在察看地勢,端詳同伴,準備迎接新的任務和斗爭。
鄧小平肖像,非英雄敘事風格中,反而更跟眾生的勵志奮斗更貼近,可能這才是“小平你好”在中國人心理中的永恒魅力。